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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6-11 19:42:49

三十万,买断她的命

编辑:落亭君 更新时间:2025-06-11 19:42:49
三十万,买断她的命

三十万,买断她的命

小说《三十万,买断她的命》的主要角色是【陈默,张薇】,这是一本现实情感,婚恋小说,由新晋作家“落亭君”倾力打造,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本站无广告,欢迎阅读!本书共计14286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6-11 19:42:49.161705。目前在本网 【eqmjn.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三十万,买断她的命

作者:落亭君 总字数:14286

类型:现实情感,婚恋

三十万,买断她的命_精选章节

新婚夜,妻子偷走了我的三十万。

她不知道,那是她肝癌手术的救命钱。

大舅哥婚礼,岳家豪掷五十万彩礼。宴席未散,妻子竟逼我全款送房!我断然拒绝,却低估了她“扶弟”的决心——她偷转了我卡里最后的三十万,给了她哥付首付。

面对这致命背叛,我笑了。

报警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所有虚假的亲情轰然倒塌。

法律是冰冷的秤,称量着贪婪与良知的重量。

她的“救命钱”能否追回?

她的“亲哥哥”能否保住婚房?

她亲手选择的绝路,谁来买单?

1. 婚礼暗涌

震耳欲聋的《婚礼进行曲》轰得人脑仁疼,陈默端着半杯白酒,站在宴会厅角落一根装饰着俗气粉色纱幔的罗马柱旁,感觉自己就像个格格不入的道具。

空气里混杂着油腻的菜香,呛人的烟味和女宾们身上过于浓烈的香水,搅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光刺得人眼晕,台上,穿着崭新西装却总感觉肩膀撑不起来的大舅哥张强,正咧着嘴,搂着新娘子,接受司仪浮夸的吹捧。

主桌上,岳父张德海满面红光,正拉着亲家公的手,嗓门洪亮得压过了音乐:“亲家,放心!我们老张家,亏待不了闺女!”

他下巴朝旁边努了努,那眼神,陈默太熟悉了,是一种混杂着肉疼和强行撑起的豪气。

就在半小时前,陈默亲眼看见岳母王桂芬,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系着红绸带的硬纸板箱子,几乎是虔诚地递到了亲家母手里。

那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五十沓红票子,五十万。岳父岳母半辈子的积蓄,榨干了骨髓缝儿才凑出来的。

陈默甚至怀疑,里面还有他和张薇这些年逢年过节、以各种名目“孝敬”回去的钱。

他仰头,把杯里那点辛辣的液体全灌了下去,灼烧感一路从喉咙烧到胃底,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凉的寒气。

为了这个儿子,老张家真是连棺材板都撬了,张强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贡品。

“老公!”

胳膊被人猛地拽住,力道不小,陈默一回头,是张薇。她今天也精心打扮过,盘了头发,穿着件喜庆的红色改良旗袍,脸上妆容精致,但此刻,那层粉底也盖不住她眼底的焦躁和一种奇异的亢奋。

她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宴会厅侧面一个堆放着备用椅子和杂物的小门廊里拖,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震天的喧嚣,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和残留的油烟味。

“怎么了薇薇?里面忙着呢。”陈默皱眉,心往下沉了沉。张薇这表情,他见过,每次她娘家提了什么过分要求,她又觉得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开口时,就是这副模样。

张薇没看他,低着头,手指用力地绞着旗袍的丝质下摆,崭新的料子被她揉得起了皱。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眼圈竟然真的有点红,但眼神里更多的是那种陈默最厌恶的、被逼到墙角后反而生出的那种理直气壮。

“老公…”她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哽咽,“我…我爸妈和我哥…刚商量了件事…” 她顿了顿,像在积蓄勇气。

“你看,这婚是结了,仪式也走了…可…可新娘子那边,她妈刚悄悄跟我妈嘀咕说没房子,心里总归不踏实,怕闺女跟着我哥吃苦,受委屈…”

陈默没吭声,只是看着她,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来了,他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2. 金钱迷局

张薇避开他的目光,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慢一点就失去了说出口的勇气:“我爸妈的意思是…咱家…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哥一把?

全款…全款给他买套房?就咱们上次路过,你还说位置挺好的那个‘金悦府’!不用太大,八九十平就行!地段好,以后也好出手…”

她像是怕陈默立刻拒绝,急急地补充,“首付…哦不,全款也就一百多万出头,咱家…”

“不可能!”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坨子狠狠砸在地上,又冷又硬,瞬间打断了张薇越来越顺畅的“规划”。

他感觉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的跳,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张薇!你清醒点!一百多万?全款?我们哪来的一百多万?我们自己的房贷每个月还在啃我俩的工资!

我们还在攒钱想换个学区好点的老破小!你告诉我,一百多万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能看清张薇脸上细微的绒毛和眼底那一丝慌乱,“而且!那张卡里的三十万!那是干什么的?那是给你做介入手术的钱!是给你保命的钱!

你现在让我拿它,不,是拿更多钱,去给你那个好手好脚、工作都没个正形的哥哥买婚房?你是疯了还是当我死了!”

积蓄已久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冲垮了陈默一直以来的隐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吼出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嗡嗡作响。

张薇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但随即,那点委屈和不满迅速变成了尖锐的愤怒和指责。

她挺直了腰,眼泪瞬间逼了出来,却不是后悔的泪,而是被冒犯、被“背叛”的控诉。

“陈默!你吼什么吼!”她的声音也拔高了,尖利起来,“那是我亲哥!是我爸妈唯一的儿子!他现在要成家立业,要安顿下来,我们不帮他谁帮他?一家人不就该互相帮衬吗?

那钱…那钱只是暂时挪一下!我的病…我的病不是还没到非做不可的时候吗?医生也说再观察观察!以后再攒不行吗?你怎么就这么冷血!

你就忍心看我哥结了婚还带着老婆到处租房子,看人脸色?被我嫂子娘家戳脊梁骨,说我张家没本事?”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脸上精心涂抹的妆容开始晕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爸妈当回事?没把我哥当亲人?你是不是…早就烦了我这个家,不想跟我过了?!”

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质问,像一根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扎进了陈默心里最疲惫、最失望的那块地方。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被泪水冲刷却依然写满了对娘家无条件维护、对自己处境(包括她自己的病)近乎漠视的眼睛。

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感,瞬间将他淹没。

门缝里隐约传来外面宾客起哄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的喧闹声,那喜庆的声浪此刻听来无比刺耳,像是在为这场发生在阴暗角落的荒诞闹剧伴奏。

他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那声怒吼抽干了,他没有再咆哮,也没有试图去擦张薇脸上的泪水。

他只是用一种张薇从未见过的、平静到近乎死寂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疏离和心死。

“这个忙,”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字字清晰,像冰珠子砸在水泥地上,“我帮不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薇瞬间煞白的脸,最后落在她紧攥着的手上,“那三十万,是留着给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命的。

谁动它,” 他微微眯了下眼,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我跟谁,不死不休。”

说完,他不再看张薇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失魂落魄的表情,决绝地转过身,一把拉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

外面喧闹的人声、刺眼的灯光、虚伪的欢笑瞬间涌进来,将他吞没,他大步走回那片虚假的繁华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3. 救命钱失窃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盖过了一切喧嚣:那张卡!那张贴着医院缴费单、写着张薇名字、存着他卖了老家祖屋才凑齐的三十万的银行卡!必须立刻!马上!换密码!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几乎是撞开挡路的宾客,冲向宴会厅角落那个放着他外套的衣架,手指因为急切和残留的愤怒微微颤抖,摸索着西裤口袋。

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他紧紧攥着它,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解锁,屏幕亮起刺眼的光,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急促地戳点,汗水几乎要打滑。他需要立刻登录手机银行,需要立刻更改那张承载着张薇一线生机的储蓄卡的密码!

他妈的,什么婚礼,什么大舅哥,什么狗屁全款房!都滚开!现在,立刻,马上!

就在他手指即将点下“确认修改”的前一秒,手机屏幕顶端,一条来自银行APP的推送通知,毫无预兆地、冰冷地跳了出来,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视线:

【账户提醒】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于今日15:47发生转账支出人民币300,000.00元,收款方:张强,当前余额……

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字,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陈默的瞳孔,再顺着视神经一路烧灼到大脑深处。

宴会厅里震耳欲聋的喧嚣、晃眼的灯光、呛人的气味……所有感官接收到的信息瞬间被剥离、抽干。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只剩下屏幕上那行字在无限放大、扭曲、旋转。

陈默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还有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让他喘不上气。

张强。

收款方:张强。

4. 亲情崩塌

十五点四十七分。正是婚礼仪式结束,新人挨桌敬酒,全场乱哄哄一片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哪?被张薇拉去那个杂物间之前,他好像正被几个不认识的亲戚拉着灌酒,手机随手扔在了外套口袋里……外套!就挂在衣架上!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胃里那点白酒混合着翻腾的恶心感,猛地顶到了喉咙口。

他死死的攥着手机,指骨因为过度用力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屏幕几乎要被捏碎。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血红的眼睛在混乱的人群中疯狂搜寻。

视线掠过一张张陌生的、醉醺醺的、喜气洋洋的脸,最终定格在主桌旁边——张薇正端着一杯果汁,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略显僵硬的微笑,和旁边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说着什么。

她身上那件刺眼的红旗袍,此刻在陈默眼里,如同浸透了血。

陈默拨开挡路的人,动作近乎粗暴。他几步冲到张薇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张薇手里的果汁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玻璃碎裂,橙黄的液体溅湿了她昂贵的旗袍下摆和脚上的高跟鞋。

“啊!”张薇痛呼一声,手腕像被铁钳夹住,惊愕地看着陈默狰狞的脸,“陈默!你发什么疯?!”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

陈默根本顾不上旁人。他死死盯着张薇的眼睛,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疲惫和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冰冷的绝望。

他举起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张薇脸上,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钱呢!”“我那三十万呢!”“你他妈告诉我!我那三十万哪儿去了!”

张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刚刷的墙还要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眼神瞬间慌乱地躲闪开,不敢与陈默那噬人的目光对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陈默攥得更紧。

“什…什么钱…我不知道…”她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不知道?!”陈默猛地甩开她的手,巨大的力道让张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椅背上。

他再次把手机屏幕戳到她眼前,那行转账信息像烧红的烙铁,“张强!收款方是张强!十五点四十七分!就在刚才!就在你把我拉到那个杂物间之前!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猛地俯身,逼近张薇惨白惊恐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恐怖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耳膜:“密码!只有你知道那张卡的密码!

是你!张薇!是你偷了我的卡!是你转走了那三十万!是不是!”

“我…我没有…”张薇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恐惧的泪水,她摇着头,徒劳地否认,身体因为巨大的惊吓和心虚而微微发抖。

周围已经有宾客开始窃窃私语,主桌那边的岳父母也察觉不对,正一脸惊疑地看过来。

“没有?!”陈默冷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他不再废话,手指在手机银行APP上飞快地点了几下,调出详细的转账记录和登录设备记录。

再次怼到张薇面前:“看清楚!登录设备!我的手机型号!登录时间!十五点四十六分!就在你拉我出去之前!就在我外套口袋旁边!你敢说不是你!”

铁证如山。

张薇看着屏幕上那清晰的登录信息和转账记录,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腿一软,整个人顺着椅子滑坐在地上,昂贵的旗袍沾满了地上的果汁和玻璃碎片。

她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不再是刚才那种为了博取同情的假哭,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的嚎啕。

“呜…老公…我…我是没办法…”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声音破碎,“我妈…我妈她刚才…刚才在洗手间外面…跪下来求我啊!

她说…她说我嫂子娘家逼得紧,说没房子这婚就不算成…说我哥要是结不成婚…她…她就活不下去了…呜呜呜…她是我妈啊!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试图去抓陈默的裤脚,脸上是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狼狈。

“钱…钱是转给我哥了…是付首付…金悦府…就付了定金…老公…你先别急…等…等以后…等房子涨了…卖了…我们…我们还能…”

5. 决裂时刻

“以后?”陈默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个狼狈不堪、自私愚蠢到极点的女人,看着这个他同床共枕、掏心掏肺、甚至为她砸锅卖铁凑救命钱的女人。

心口那片冰冷迅速蔓延到全身,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也彻底熄灭。

他不再愤怒,不再嘶吼,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死寂笼罩了他,他缓缓地蹲下身,目光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宣判。

“张薇,”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进张薇的耳膜和心脏。

“你听好了。那三十万,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更不是你那个废物哥哥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清晰地砸下最后的判决:

“那是我卖了老家我爹妈留下的祖屋,加上我这三年没日没夜加班、接私活,借遍了能借的朋友,一分一厘攒起来的。”

“那是你肝癌早期介入手术和后续治疗的钱!”“那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钱!”“是你的!救命钱!”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像重锤砸在铁砧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现在,它没了。”“被你,亲手,送给了你那个只会吸血的哥哥,买了他的婚房。”“张薇,你的命,没了。”

陈默说完,缓缓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如同被抽掉脊梁骨般瘫软、眼神空洞绝望、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张薇。

也彻底无视了冲过来、脸上带着惊怒和不解的岳父母张德海和王桂芬。

他掏出手机,冰冷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那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三位数字。

“喂,110吗?” 陈默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穿透了宴会厅里残留的喧闹和死寂,“我要报警。

我妻子张薇,盗窃我银行卡内人民币三十万元整,收款方是她哥哥张强。这笔钱,是她治疗癌症的救命钱。我有确凿的转账记录和证据。地点是……”

他清晰地报出酒店名称和宴会厅位置,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张薇,扫过惊呆的岳父母,扫过闻讯赶来、一脸错愕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新郎张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请你们尽快出警。” 陈默挂断电话,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像握着一把出鞘的刀。

他不再理会身后瞬间炸开的锅,无视了王桂芬尖锐的哭嚎和张德海色厉内荏的咆哮“陈默!你敢!那是你老婆!一家人报什么警!”,也彻底屏蔽了张强那副事不关己甚至想溜的怂样。

他走到衣架旁,拿起自己的外套,仔细地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穿好。

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背对着那片混乱的、崩塌的废墟,脊梁挺得笔直,大步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

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所有的隐忍、妥协和可笑的“亲情”。

6. 逃离现场

宴会厅的隔音门在陈默身后沉重地合拢,将那片骤然爆发的混乱与哭嚎隔绝在内。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他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在死寂中轰鸣。

空气里残留着酒店特有的、混合了清洁剂和食物的气味,冰冷地钻进肺里。

他没有回头,一步,又一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得不像一个刚刚亲手引爆了自己婚姻和家庭的人。

外套口袋里,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着他的大腿。

身后的门猛地被撞开,王桂芬尖利到破音的哭嚎撕裂了走廊的安静:“陈默!你个杀千刀的!你站住!

那是你老婆!你亲老婆啊!你怎么敢报警!一家人啊!天打雷劈啊你!” 脚步声杂沓地追了上来。

陈默置若罔闻,他按了下行键,电梯门无声地滑开,他走进去,转身,正好对上追到门口的张德海那张因惊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还有王桂芬扑上来想抓挠却被张德海下意识拦住的身影。

张薇似乎没有跟出来,或许还瘫软在那片狼藉里。

电梯门缓缓关闭,像一道无情的闸门,彻底截断了岳父母那张牙舞爪的身影和刺耳的咒骂。

狭小的空间急速下降,失重感轻微传来,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缓缓闭上眼睛,刚才那场风暴般的对峙和报警的决绝,像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肢百骸涌上来,沉重得让他几乎站不住。胃里那点白酒和翻腾的恶心感还在灼烧。

但绝望深处,一丝冰冷的清醒像锐利的冰锥,刺破了混沌,报警,只是开始。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酒店大堂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却冰冷的光。

前台几个服务员投来好奇又迅速避开的视线,陈默目不斜视,大步穿过空旷的大堂,推开沉重的旋转玻璃门。

7. 冰冷决断

深秋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尾气的味道,却让他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清。

他走到酒店侧边一个相对僻静的绿化带旁,背靠着一棵叶子稀疏的行道树,颤抖着摸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里,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强行压下了胃里的翻腾和喉咙口的腥甜。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夜色里显得刺眼,报警只是第一步,他需要证据,需要构成一个无法被亲情、眼泪和撒泼打滚所撼动的铁壁。

首先,银行APP,他点开,手指因为残留的激动和寒冷微微发颤。找到那张尾号XXXX的储蓄卡,进入交易明细。

那条标注着“张强”、金额“300,000.00”、时间“15:47”的转账记录,冰冷地躺在那里,他截屏保存。

再进入登录设备管理记录,找到今天下午15:46的那条登录信息,清晰地显示着登录设备就是他自己这台手机的型号和名称。

截屏保存,这是最直接的转账证据,证明钱是从他的卡、通过他绑定的手机转出,而那个时间段,手机在张薇可以轻易接触到的外套口袋里。

紧接着,微信,他迅速翻找和张薇的聊天记录,手指滑动得飞快,过往那些日常的、甚至温馨的对话此刻看来都带着讽刺的意味。

终于,找到了!一个多月前,他发给张薇的一张图片——是那张银行卡的特写照片,卡号清晰可见。

下面是他发的一段文字:

「薇薇,钱存进去了,就这张卡,三十万整,老家的房子手续办完了,钱刚到账我就转进来了,你收好,密码别告诉任何人,就咱俩知道,等李主任那边通知,咱们随时能去办住院。」

文字下面是张薇的回复,只有一个简单的「知道了,老公辛苦了。」和一个拥抱的表情。 陈默的心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闷痛扩散开来。

他截下了这张聊天记录的图片,重点圈出了银行卡照片和他那段说明钱用途的话。

还不够。他需要证明这笔钱的性质,他退出微信,在手机相册里快速翻找,找到了!

是几天前在市第一医院肝胆外科门诊拍的几张照片,一张是李主任手写的诊断意见书,上面清晰地写着“肝占位性病变(CA?待查)”、“建议尽快行介入栓塞术明确性质及治疗”。

另一张是打印的缴费通知单,上面罗列着介入手术、检查、住院押金等各项费用,合计金额接近三十万,缴费账户正是那张尾号XXXX的卡!

虽然还没缴费,但这足以证明这笔钱的明确用途,陈默迅速将这些照片也保存、备份。

最后,是房产,他点开手机里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存着他卖掉老家祖屋的所有电子文件照片——买卖合同、收款凭证、过户手续……铁证如山,证明这笔钱的来源和他倾尽所有的付出。

做完这一切,陈默靠在冰冷的树干上,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在清冷的夜色中缭绕、消散。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布满血丝却异常冷静的眼睛。

证据链的核心部分,暂时齐了,转账记录(作案)、聊天记录(目标银行卡及用途告知)、医疗证明(救命钱性质)、房产证明(资金来源)。

这些冰冷的电子数据,此刻是他唯一的武器和盾牌。

8. 警方介入

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撕破了夜的宁静。

陈默掐灭烟头,直起身,警笛的红蓝光芒已经能透过绿化带隐约看到,闪烁不定地投射在酒店光洁的外墙上。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得有些凌乱的外套领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迈开脚步,朝着警笛传来的方向,朝着酒店正门,稳稳地走去。

刚走到酒店正门前的车道旁,一辆警车和一辆普通牌照的轿车几乎同时刹停在酒店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和一名便衣。

为首的警察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锐利沉稳,扫了一眼酒店大门,目光立刻落在了独自站在车道旁的陈默身上。

“是你报的警?”国字脸警察走到陈默面前,出示了证件,语气严肃。

“是我。陈默。”陈默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沙哑,但吐字清晰。

“盗窃案?三十万?救命钱?”国字脸警察语速很快,目光如炬地盯着陈默的眼睛,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是。嫌疑人是我妻子张薇,钱是今天下午三点四十七分,她趁我不备,用我手机操作转账给她哥哥张强的。

钱是我卖掉老家祖屋凑的,用来给她做肝癌介入手术的救命钱。

”陈默言简意赅,同时递上自己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银行转账记录的截屏页面,“证据都在我手机里,包括转账记录、登录设备记录、证明钱用途的聊天记录、医院诊断书和缴费通知单、卖房证明。”

国字脸警察接过手机,迅速滑动屏幕查看。旁边的便衣也凑过来看。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尤其是看到那张写着“肝占位性病变(CA?待查)”的诊断意见书时,国字脸警察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人在里面?”他抬头问陈默,指了指酒店。

“在二楼宴会厅。婚礼还没散。”陈默点头。

“带路!”国字脸警察将手机还给陈默,对另外两名制服警察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跟着陈默,再次走进酒店大堂,直奔电梯。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凝重,警察们沉默着,只有制服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默靠在角落里,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却奇异地不再感到慌乱,该做的,他都做了。

电梯门在二楼打开。

宴会厅的方向传来更加清晰的哭嚎和争吵声。与之前虚假的喜庆不同,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混乱与崩溃。

陈默带着警察,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

里面的景象比他们离开时更加狼藉,宾客已经散了大半,剩下一些关系近的亲戚和酒店工作人员,围在出事的地点。

张薇还瘫坐在地上,旗袍污秽不堪,头发散乱,眼神空洞,脸上是干涸的泪痕和绝望的死灰,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布娃娃。

王桂芬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翻来覆去地咒骂着陈默“没良心”、“畜生”、“要逼死全家”。

张德海脸色铁青,站在一旁,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对着几个没走的亲戚大声辩解着什么“家务事”、“误会”、“小夫妻吵架”,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眼神慌乱。

张强则缩在角落里,脸色煞白,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完全没了婚礼上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警察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所有的哭嚎、咒骂、辩解,瞬间戛然而止。

王桂芬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张德海张着嘴,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血色尽褪。

角落里缩着的张强更是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人群后面躲。

瘫坐在地上的张薇,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当看清那身威严的藏蓝色制服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恐惧气音。

她看向站在警察旁边的陈默,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彻底崩塌的绝望——他真的报警了!

他一点余地都没留!

国字脸警察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张薇身上,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是张薇?”“起来,跟我们回派出所,配合调查。”

9. 法律制裁

派出所那间小小的调解室,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照亮了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红色标语,也照亮了长条桌两侧截然不同的面孔。

陈默坐在一侧,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他面前摊开着手机,屏幕上是整理好的证据截图。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执行程序的躯壳。

一夜未眠的疲惫刻在他的眼底,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

对面,是张薇,她换掉了那身沾满污渍的旗袍,穿着不知道谁临时找来的宽大运动服,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像一片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枯叶。

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地落在桌面上某个不存在的点,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个女警坐在她旁边,神情严肃。

张德海和王桂芬被暂时隔在门外,但陈默能清晰地听到门外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失控的低泣。

张强?大概早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国字脸警察姓赵,是负责这案子的主办民警,他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敲打着桌面上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初步案情报告。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几个烟头。

“张薇,”赵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打破了压抑的沉默,“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你丈夫陈默的陈述,银行转账记录,设备登录记录,聊天记录,医院诊断书,卖房证明,所有证据链都完整指向你。

你利用知道密码的便利,趁陈默不备,使用他的手机操作,将他名下银行卡内三十万元人民币,转至你哥哥张强的账户。

这笔钱的用途,陈默明确告知过你,是用于你本人的肝癌早期介入手术,是救命的钱。你承认吗?”

张薇的身体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点,恐惧地看向赵警官,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陈默的目光与她短暂相接,那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拒人千里的寒潭。

他平静地移开视线,重新落回自己的手机屏幕。

“我…我…”张薇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大颗大颗砸在桌面上,“警官…我…我知道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妈她…她跪下来求我…她是我妈啊…我能怎么办…”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婚礼那晚的辩解,试图用亲情和眼泪作为最后的挡箭牌。

赵警官抬手,制止了她的哭诉,眼神锐利如刀:“张薇,法律面前,没有‘一时糊涂’,也没有‘我妈逼我’。

你是完全有自主能力的,转账操作是你亲手完成的,密码是你输入的,收款人是你指定的。

这三十万的性质,你心知肚明!这是盗窃!数额巨大!而且盗窃的是你自身重大疾病治疗的救命钱!情节极其恶劣!”

“救命钱”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薇心上。

她浑身剧烈一颤,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终于彻底淹没了她,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将要面对什么。

“根据龙国律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盗窃公私财物,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赵警官的声音冰冷,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你盗窃的数额,达到了‘巨大’的标准。

盗窃对象是用于重大疾病治疗的救命钱,属于‘其他严重情节’。等待你的,很可能是实刑!”

“实刑”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张薇头上。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连呜咽都卡住了,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嘶声。

“不…不要…警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钱…钱能追回来…我让我哥把钱还回来…求求你…别抓我…”

她语无伦次,身体抖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婚礼上穿着红旗袍的样子。

赵警官不为所动,目光转向陈默:“陈先生,你的态度很明确,坚持依法追究张薇的刑事责任,并且要求追回全部赃款,用于张薇的医疗费用。

我们警方会全力追赃。但钱现在在张强那里,据我们初步了解,这笔钱在昨天下午,也就是转账成功后不到一小时,已经被张强作为购房定金的一部分,支付给了‘金悦府’楼盘的开发商。”

10. 金钱与法律

他顿了顿,看着陈默:“追赃存在难度,开发商那边,定金一旦支付,想退回来,手续会很麻烦,对方也未必配合。

张强和你的岳父母那边……”赵警官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一家子,恐怕很难痛快地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陈默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我理解警方的困难。但我坚持依法处理,钱,必须追回来,那是我卖了祖屋换来的救命钱,每一分都有据可查。

至于张薇,”他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抖成一团、眼神涣散的女人,“她触犯了法律,该承担什么后果,法律说了算,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或谅解。”

他的话,像最后的丧钟,敲在张薇心头,她瘫软在椅子上,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灰败。

她知道,陈默这次是铁了心,一点退路都没给她留,看守所…监狱…这些字眼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几乎要将她逼疯。

赵警官看着陈默坚决的态度,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张薇,心中叹了口气。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内线号码:“小刘,手续准备好,带张薇去做体检。通知看守所那边,准备收人。”

“体检”和“看守所”两个词,成了压垮张薇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扑向陈默:“不!我不去!老公!老公我错了!你救救我!你跟警察说!说我们是一家人!是误会!我不要坐牢!我不能坐牢啊!”

旁边的女警立刻起身,用力按住了她。

陈默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看着张薇被女警强行架起来,看着她涕泪横流、状若疯癫地哭喊挣扎。

看着她眼中那彻底崩塌的绝望和恐惧,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终于尝到了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可惜,太晚了。

张薇被带去做入所前的例行体检,调解室的门开着,外面压抑的哭声瞬间变成了尖锐的爆发。

“我的薇薇啊!我的闺女啊!你们不能抓她!她是被逼的啊!是老婆子我该死啊!

”王桂芬嚎啕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调解室,被门口的辅警拦住。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朝着陈默的方向砰砰磕头,额头瞬间就红肿起来,涕泪横流。

“陈默!我的好女婿!妈求你了!妈给你磕头了!是妈的错!都是妈的错!

你放过薇薇吧!她是你老婆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你看在妈给你磕头的份上…”

张德海也失去了最后的镇定,老脸涨得通红,指着陈默,手指都在哆嗦,声音嘶哑:

“陈默!你…你好狠的心啊!你要把你老婆送进监狱?你要毁了这个家吗?

钱…钱我们想办法还!砸锅卖铁也还!你撤案!你快去跟警察说撤案!”

陈默缓缓站起身,走到调解室门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王桂芬,看着色厉内荏却难掩慌乱的张德海。

11. 最后通牒

他们的眼泪、哀求、指责,此刻在他眼里,都显得无比廉价和可笑。

“家?”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王桂芬的哭嚎和张德海的咆哮,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在你们为了儿子,逼着女儿偷自己救命钱的时候,这个家就已经被你们亲手毁了。”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瞬间僵住的脸,最后落在王桂芬红肿的额头上,没有丝毫动容。

“钱,必须一分不少地追回来,那是她的救命钱。”

“至于张薇,”陈默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她触犯了国法,该怎么判,法官说了算。谁也救不了她,包括我。”

“你们与其在这里哭嚎,不如想想,怎么把你们儿子吞下去的那三十万,尽快吐出来。”

说完,他不再看那两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转身对赵警官点了点头:“赵警官,后续需要我配合调查或者提供补充材料,随时联系我。”

他递上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上面是他的电话号码和临时住址。

赵警官接过纸条,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男人,点了点头:“好,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追赃的事,我们会尽力。”

陈默不再停留,拿起自己的东西,在岳父母绝望怨毒的目光和压抑的哭声中,大步走出了派出所。

深秋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是市第一医院肝胆外科的护士长。

“喂,你好,我是张薇的家属陈默。我想问一下,她之前预约的介入手术押金,最低需要先交多少?”

“哦,陈先生啊。根据李主任的方案,介入手术加上检查、药费和住院押金,最低需要先预缴八万左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办住院?”

“今天下午。”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先去缴费处预缴八万,麻烦你们预留床位。

后续费用,等钱到位,我会补齐。”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们会预留床位,您直接到外科楼一楼缴费就行。”

挂断电话,陈默站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眯着眼看了看刺目的阳光。

他伸手进口袋,摸到了另一张银行卡——一张他个人工资卡,里面是他这些年辛苦攒下,原本打算用来换学区房的首付款。

他捏紧了那张卡,指节微微发白。

然后,他迈下台阶,没有叫车,而是朝着几公里外的市第一医院方向,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去。

每一步,都踩碎了过去那个为了所谓“家”而不断妥协退让的自己。

12. 新生活序

市第一医院肝胆外科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病痛本身的沉重气息。

日光灯管发出恒定而冷白的光,照亮了光洁如镜却冰冷的地面。

空气里没有声音,只有仪器偶尔的低鸣和远处护士站传来的模糊通话声,更衬得这份安静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陈默坐在走廊尽头靠窗的长椅上,背脊挺直,像一个执行完任务的士兵,卸下了铠甲,却卸不掉一身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手里捏着一个早已冷透的便利店饭团,塑料包装纸被捏得皱成一团,里面的米粒硬得像沙砾。

他没有胃口,只是机械地维持着进食这个动作,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还需要能量。

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几栋高楼矗立在远处,玻璃幕墙反射着同样冰冷的光。

那“金悦府”的楼盘广告牌,就在其中一栋楼的顶端,巨大的字眼在阴霾中模糊不清,像一个遥远而荒诞的梦魇。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无声流淌。

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赵警官”的名字,陈默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强行按捺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赵警官。”

“陈先生,”赵警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处理过无数棘手案件后的沉稳,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钱的事,有结果了。”

陈默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微微发白,没有说话,只是屏住了呼吸。

“我们这边给‘金悦府’的开发商施加了压力,把利害关系,特别是这笔钱涉案的性质和用途,讲得很清楚。

对方起初推诿,说定金支付流程已经完成,退款要走复杂程序。

但我们态度强硬,明确告知如果不配合退赃,将依法冻结他们相关账户并追究其妨碍司法公正的责任。”

赵警官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交锋,“僵持了两天,他们顶不住压力,最终同意退还张强支付的全部定金,包括你那三十万。

不过,扣了一万块的违约金,理由是合同条款里有约定,他们单方面退款需要承担违约责任。”

二十九万。

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万块的损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上,带来一阵钝痛。

那是他老家祖屋的一块砖,是他熬过的无数个夜,但在整个倾塌的世界面前,这点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钱,能追回绝大部分,已是冰冷的现实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钱已经原路退回到张强的账户。”赵警官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第一时间冻结了他的账户。

张强和他父母,这次没敢再耍花样,大概是被看守所和‘实刑’吓破了胆。

他们今天上午,在我们监督下,已经把那二十九万,转回到你之前提供给我们的那个、专门用于张薇医疗费用的账户里了。一分不少。”

尘埃落定。

那三十万,兜兜转转,染上了贪婪、背叛、绝望和法律的铁锈,最终以二十九万的姿态,回到了它原本该在的地方——为那个偷走它的人,换取一线生机。

“知道了。谢谢赵警官。”陈默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有深沉的疲惫。

“另外,张薇的案子,检方那边考虑到她认罪态度尚可,积极退赃(虽然是被迫的),并且身患重病需要持续治疗,最终决定不予批捕,但依法提起公诉。

法院那边昨天下午判了:盗窃罪成立,数额巨大且有盗窃特定款物的加重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三年。一个冰冷的数字。

“不过,”赵警官话锋一转,“因为她的身体状况,以及没有再犯危险等考虑,法院同时宣告缓刑四年。

也就是说,她暂时不用进监狱,但这四年是缓刑考验期。在考验期内,她必须遵守法律法规,定期向社区矫正机构报告,接受监管。

如果这四年内再犯新罪或者被发现漏罪,或者严重违反监管规定,缓刑会被撤销,那三年实刑还是要进去坐的。”

缓刑。一个带着枷锁的自由。

一个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判决书已经送达了,张薇那边…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但至少,人可以先出来治病了。”

赵警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叹息,“陈先生,后续关于追缴违约金或者民事赔偿的问题,你可以另行提起民事诉讼。

我们这边的刑事部分,算是告一段落了。”

“明白了,辛苦赵警官。”陈默再次道谢,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挂断电话,陈默将那个冰凉的饭团随手塞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酸涩的眼睛。

钱回来了,人判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却又彻底偏离了轨道,驶向一片未知的、布满荆棘的荒原。

13. 离婚决定

岳家的崩塌是彻底的,张强的婚房梦碎,“金悦府”成了全家的禁忌词。

据说那个女孩家收到风声,第一时间撇清了关系,象征性地退回了二十万彩礼(扣下了三十万作为“青春损失费”),张强彻底成了亲戚圈里的笑话和父母失败的明证。

张德海和王桂芬仿佛一夜老了二十岁,王桂芬几次托人打电话,哭诉着想让陈默“行行好”,帮忙去跟女方家说说情,看能不能多退点彩礼钱回来,被陈默直接拉黑了号码。

那个曾经试图吸干女儿骨髓的家,如今只剩下怨怼、贫困和挥之不去的耻辱。

至于张薇…陈默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医院的缴费窗口。

他把那张存着二十九万“救命钱”的银行卡递进去,预缴了张薇介入手术和第一阶段治疗的全部费用。

窗口冰冷的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他没有去看病房的方向。

缴费单长长的票据从机器里吐出来,像一道苍白无力的判决,她的命,他用钱赎回来了,也仅此而已。

几天后,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只有寥寥几行字,来自张薇委托的律师:

「陈先生:张薇女士同意协议离婚。所有条款均无异议。请确认时间,到民政局办理手续。」

陈默看着那条短信,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没有回复。

他直接拨通了自己律师的电话:

“李律,张薇那边同意了。麻烦你全权处理后续离婚手续,协议我签好字给你送过去,民政局那边,你代我去吧,我不想再见她。”

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14. 结束与开始

一个月后。

初冬的黄昏来得早,天空是灰蓝色,几缕稀薄的云絮染着最后一点残阳的淡金,风不大,但带着料峭的寒意,刮在脸上有些刺。

陈默推开一家常去的、门脸不大的小面馆的玻璃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瞬间被里面温暖的食物香气和略显嘈杂的人声包裹。

店里坐满了下班后饥肠辘辘的食客,吸溜面条的声音、碗筷碰撞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世俗的、活生生的烟火气。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老位置的好友阿杰。

阿杰也看到了他,立刻站起来招手,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关切和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

“默哥!这儿!”阿杰的声音洪亮,带着熟悉的热情。

陈默走过去,脱下沾着寒气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在阿杰对面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碟小菜,一碟拍黄瓜,一碟花生米。

“怎么样?看着气色还行!”阿杰上下打量着陈默,给他倒了杯热茶,“事儿…都彻底了了?”

陈默端起茶杯,温热的瓷杯暖着冰凉的手指。

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微哑,却异常平静清晰:“嗯。都了了。离了。”

“离了好!”阿杰一拍桌子,声音引得旁边几桌人侧目,他赶紧压低声音,但语气依旧愤愤,“那种人家,早该离!

你都不知道,我们几个听说那事儿,肺都气炸了!那是人干的事吗?

偷自己救命钱给哥买房子?我呸!”他端起酒杯,自己先灌了一大口啤酒顺气,“钱呢?追回来了吗?”

“追回来二十九万。扣了一万违约金。”陈默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都给她缴了医药费了。”

阿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陈默平静无波的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和陈默都满上啤酒:

“行…行吧…仁至义尽了!兄弟,这事儿翻篇了!以后就为自己活!来,走一个!去他妈的晦气!”

两只玻璃杯重重碰在一起,澄黄的液体晃动着,溅出几滴。

热腾腾的牛肉面很快端了上来,乳白色的骨汤上浮着翠绿的葱花和几片厚实的卤牛肉,香气扑鼻。

陈默拿起筷子,挑起一箸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

面条劲道,汤汁浓郁滚烫,带着牛肉特有的醇香,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一点点扩散到冰冷的四肢百骸。

他吃得有些慢,却很专注。

阿杰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司里的趣事,说着最近上映的电影,努力地想把轻松的氛围拉回来。

陈默偶尔应一声,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胃里渐渐被温暖的食物填满,驱散了盘踞多日的寒意和空洞。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晕开一片模糊而流动的光影。

陈默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他看着对面阿杰眉飞色舞说话的样子,看着旁边食客满足地吃着面条的样子,看着老板娘在柜台后忙碌的样子。

那些尖锐的痛楚、蚀骨的背叛、冰冷的绝望,似乎都被这碗滚烫的面汤冲淡、熨平,沉入了记忆的湖底,不再轻易翻涌。

剩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以及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拿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

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没有任何犹豫地,选中了“张薇”、“张强”、“岳母”、“岳父”……那些曾经如同烙印般刻在生活里的名字,被一一选中,然后,彻底删除。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做完这一切,他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油腻的桌面上。

然后,他端起那杯已经温了的茶,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闪烁,光影流淌。

面汤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冰冷的窗玻璃,也模糊了窗外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小面馆里喧闹的人声、食物的香气、杯盘的碰撞,构成一片温暖的、嘈杂的背景音。

陈默静静地坐着,背脊不再像礁石般紧绷,而是微微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重获新生的雀跃。

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般的平静。

结束了。 都结束了。

他端起茶杯,将里面最后一点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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