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族学校卧底成守护者!
编辑:轩小超 更新时间:2025-07-07 07:28:30
在贵族学校卧底成守护者!
小说《在贵族学校卧底成守护者!》的主要角色是【陈聿,冰冷,王瑞】,这是一本架空,大女主,校园,推理,虐文小说,由新晋作家“轩小超”倾力打造,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本站无广告,欢迎阅读!本书共计12174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7 07:28:30.820490。目前在本网 【eqmjn.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在贵族学校卧底成守护者!
作者:轩小超 总字数:12174
类型:架空,大女主,校园,推理,虐文
在贵族学校卧底成守护者!_精选章节
在贵族学院卧底成守护者
我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却接到一个减刑任务: 潜入贵族学校调查学生会长陈聿的犯罪证据。 “他是毒蛇,”典狱长警告,“靠近者非死即伤。” 我伪装成转学生接近他,却撞见他正把霸凌者踩在脚下。 “滚,”他甩着染血的指虎冷笑,“下次就不是断肋骨了。” 后来械斗中他替我挡刀,血浸透白衬衫:“别死啊,小卧底。” 警方催我上交证据时,他濒死塞给我U盘:“给他们…我演够了…” 我颤抖打开文件,里面全是他父亲用学生试药的罪证。 而走廊尽头,典狱长正带人冲来。
暴雨像是从天上倒扣下来的铁桶里倾泻而下,冰冷,凶狠,没完没了。沉重的轮子碾过坑洼的水泥路面,溅起的泥浆泼墨般甩在囚车灰暗的铁皮车厢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车厢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坨,混杂着铁锈、汗酸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气息。我,林默,蜷在角落,手腕上冰冷的金属铐子硌得骨头生疼,每一次颠簸都让那痛感更深一分,直往麻木的神经里钻。
铁门“哐啷”一声被粗暴拉开,刺眼的白光混着潮湿的雨气猛地灌进来。两个穿着制服、面孔像冻住的岩石般冷硬的狱警,一左一右钳住我的胳膊,几乎是把我从座位上拖了下来。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单薄的囚服立刻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走最后一点残存的体温。我踉跄着被拖进一栋灰色建筑,穿过长长的、回荡着空洞脚步声的走廊,最终被搡进一间办公室。
灯光惨白,照得桌后那个男人脸上的法令纹像刀刻的一样深。典狱长章国栋,他指关节粗大,捏着一份薄薄的文件,眼神像手术刀,在我脸上来回刮着。
“林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故意伤害,致人重伤。四年零七个月。滋味如何?”
我喉咙发干,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那场失控的混战,对方倒在地上抽搐扭曲的脸,刺耳的警笛……碎片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手腕上的铐子似乎又紧了一圈。
他哼了一声,把文件“啪”地甩到桌面上,推到我面前。纸页顶端,“减刑评估协议”几个黑体大字像烙铁一样灼眼。
“给你个机会,林默。一个……提前出来的机会。”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攫住我,“去一个地方,接近一个人,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哪里?”声音出口,沙哑得厉害。
“圣迦南学院。”他吐出这个名字时,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凉的弧度,“贵族子弟的天堂。你的新身份,是转校生。”
他翻开文件第二页,一张清晰的照片钉在那里。照片上的少年在阳光下微微侧着脸,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介于优雅和锐利之间的气质。陈聿。圣迦南的学生会长。
“他?”我盯着照片,那笑容干净得刺眼。
“他?”典狱长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像毒蛇在草丛里游弋时发出的嘶嘶声,“陈聿。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漂亮,危险。靠近他的人,非死即伤。”他枯瘦的手指用力点了点照片上陈聿的眼睛,“你的任务,就是钻进蛇窝里,找到他‘处理’掉那些碍事者的证据。照片、录音、文件……任何能把他钉死的东西!特别是,关于他父亲陈天雄的某些‘特殊项目’的蛛丝马迹。”
“特殊项目?”
“那不是你该问的。”他猛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你只需要知道,拿到铁证,交给我们。做得好,时间会大大缩短。做不好……”他没说下去,只是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阴影吞噬了他半张脸,“或者被蛇咬死在里面,或者……滚回你的牢房,把剩下的日子蹲穿。选吧。”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雨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屋顶炸开。冰冷的铁铐硌着腕骨,那点微弱的“减刑”字眼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顽强地灼烧着我的视网膜。四年零七个月……漫长到足以磨碎任何人的形状。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笔,冰凉的笔杆几乎握不住。目光掠过照片上陈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那份决定命运的协议上。笔尖沉重地划过粗糙的纸面,签下了那个被赋予的新名字——林默。墨水洇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记住我的话,”典狱长收起协议,声音冷得像地窖里的石头,“圣迦南里没有学生,只有一群披着华服的食人鱼。而你,就是丢进去的那块肉。”
暴雨在车顶敲打了一路,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叩击。当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终于滑停在圣迦南学院那扇巨大的、铸铁雕花的黑色大门前时,雨势奇迹般地小了下去,只剩下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冰冷的网。
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昂贵植物气息和雨后泥土腥味的空气涌了进来。我拎着一个半旧的行李包下车,身上的校服崭新笔挺,却像一层借来的皮,紧绷绷地箍在身上,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格格不入的僵硬。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撑着伞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如同量角器精确计算过的笑容。他是教务主任,姓钱。
“林同学,欢迎来到圣迦南。”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涂了蜜,眼神却像探照灯,在我脸上身上迅速扫过,评估着这件新到的“货物”。“手续都办妥了,宿舍也安排好了,A栋307,向阳,双人间,条件很好。你的室友……”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点难以捉摸的意味,“是陈聿,学生会长。他可是我们圣迦南的骄傲,相信你们会相处愉快的。”
陈聿。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胃里。目标,室友。双重身份带来的荒谬感和警惕感瞬间绷紧了我的神经。
钱主任一路领着我穿过空旷得吓人的中心广场。巨大的喷泉沉默着,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被风雨打落的残叶。两侧是巍峨的、哥特式尖顶的教学楼,冰冷的石墙上爬满深绿的藤蔓,在雨后的湿气中显得格外阴郁。广场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几个穿着同样笔挺校服的身影匆匆走过,步履优雅,目不斜视,仿佛行走在另一个平行的、无声的世界。他们的目光偶尔扫过我,短暂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力,像看不见的蛛网,粘稠而冰冷。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在空旷中的回响。这就是所谓的“贵族天堂”?更像一座精心雕琢的、没有温度的坟墓。
宿舍楼内部倒是温暖明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A栋307,厚重的实木门虚掩着。钱主任象征性地敲了敲,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很大,是套间。外间是公共区域,摆放着沙发和书桌,整洁得近乎刻板。里间的门开着一条缝。
“陈聿?”钱主任扬声,语气带着明显的熟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你的新室友到了,林默同学。”
里间没有任何回应。
钱主任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向我:“陈会长可能……嗯,在忙。你先安顿,熟悉一下环境。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他把一张印着宿舍楼布局和注意事项的纸片塞给我,像完成了某种交接仪式,便匆匆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个弥漫着陌生主人气息的空间里。
我把行李放在靠门那张显然空置的床铺边,动作放得很轻。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里间那条门缝。里面一片昏暗,寂静无声。那个叫陈聿的,传说中的“毒蛇”,此刻就蛰伏在那片阴影里。他是在观察?还是根本不屑于理会?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但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传递着两个字:危险。
圣迦南的课程像一场漫长而精致的酷刑。晦涩的古典文学、充斥着陌生术语的经济理论、需要特定昂贵设备才能操作的所谓“美学实践”……我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瓷器店的公牛,笨拙而格格不入。周围的同学,那些“食人鱼”,他们谈论着假期在瑞士滑雪、在加勒比海潜水、在拍卖行拍下了某位新锐艺术家的作品,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午餐吃什么。他们的眼神偶尔掠过我这个穿着同样校服却显得无比突兀的“转校生”,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与轻蔑的玩味。
沉闷的空气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达到了顶峰。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教室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照得那些伏案疾书或低声交谈的身影影影绰绰。我坐在靠后的位置,强迫自己盯着摊开的《高等微积分》,那些扭曲的符号像一群冷漠嘲笑着我的虫子。压抑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几乎让人窒息。
我需要空气。需要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精致牢笼。
借口去洗手间,我起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教室。走廊里同样安静,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发出轻微的回响。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一条条相似的、挂着昂贵抽象油画的走廊,不知不觉走到了通往旧实验楼的天桥。
天桥连接着主教学楼群和后面一栋废弃的、爬满藤蔓的老建筑。这里平时几乎无人踏足,是学院地图上被遗忘的角落。然而,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和粗暴的呵斥声,却隐隐从旧实验楼顶层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本能让我停住了脚步。那声音……是霸凌。在圣迦南这座光鲜亮丽的堡垒里,阴暗的角落依旧滋生着同样的恶。典狱长的警告在耳边响起,多管闲事是卧底的大忌。我该转身离开。
可那呜咽声里的痛苦和绝望,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记忆的某个角落。一些模糊的、关于“为什么”的碎片在脑中闪过——为什么我的拳头会挥出去?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或许,答案就藏在类似的、被压抑的哭泣里。
脚步违背了理智的指令,循着声音,我踏上了通往顶层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铁质楼梯。每一步都踩在锈蚀的金属上,发出“嘎吱”的呻吟。
顶层废弃的化学实验室门外,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帘。
三个穿着圣迦南校服、身材高大的男生围成一圈。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瘦小的男生,蜷缩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校服被扯得歪歪扭扭,脸上带着清晰的掌印和淤青,眼镜碎了一片,镜片碎片散落在手边。他抱着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小动物濒死般的呜咽。
“妈的,让你告密!让你去跟钱秃子打小报告!”领头的那个平头男生,脸上带着一股纨绔子弟特有的凶狠戾气,又狠狠一脚踹在瘦小男生的腰侧。瘦小男生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
“王少,算了,别真打坏了……”旁边一个跟班似乎有点不安。
“坏了又怎样?”被称作王少的平头男生狞笑,又抬起了脚,“我爸捐的楼够买他这种贱骨头一百个!今天不给他长点记性……”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清晰,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倦怠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间划破了顶楼污浊的空气。
“吵死了。”
所有人,包括我,都猛地循声望去。
废弃实验室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破窗框上,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人。陈聿。
他穿着圣迦南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制服,领带松散地扯开了一点,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午后的残阳透过破窗,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刺目的金边,却无法融化他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意。他嘴里叼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烟雾缭绕中,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扫视着眼前的场景,带着一种纯粹的、观看蝼蚁打架般的无聊。
王少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随即转化为一种混杂着忌惮和强撑的僵硬:“陈……陈聿?你怎么在这儿?”
陈聿没理他,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目光落在那个蜷缩在地上、抖得更厉害的瘦小男生身上,停留了一秒,又漠然地移开。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碍眼的垃圾。
“滚。”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无形的重量,沉沉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王少的脸瞬间涨红,似乎被这彻底的轻视激怒了,但又不敢发作,梗着脖子硬声道:“陈聿,这小子不懂规矩,我们……”
话没说完。
陈聿动了。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前一秒他还懒洋洋地倚在窗框上,下一秒,人已经鬼魅般欺近。王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前襟,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王少被狠狠掼在布满灰尘的冰冷水泥地上,后背着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虾米。
陈聿甚至没低头看他一眼。他慢悠悠地抬起脚,那双擦得一尘不染、价格不菲的黑色皮鞋,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精准,踩在了王少刚才踹人的那只脚踝上。
“咔!”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脆响。紧接着是王少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在空旷的顶楼凄厉地回荡。
陈聿这才微微俯身,凑近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淬着剧毒:“我说了,滚。听不懂人话?”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王少的两个跟班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像风中落叶,连滚带爬地退开好几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陈聿缓缓抬起脚。王少抱着自己明显变形扭曲的脚踝,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下次,”陈聿慢条斯理地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在指间灵活地转动着。那是一只造型狰狞、棱角分明、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指虎。他将它缓缓套在自己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动作优雅得像在戴一枚名贵的戒指。然后,他随意地甩了甩手,指虎上沾染的、不知是灰尘还是王少鞋上的污迹被甩落。他看都没看地上惨嚎的人,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两个抖如筛糠的跟班,最后,那视线竟穿透弥漫的灰尘和惊恐的气氛,精准地落在了我藏身的楼梯转角阴影处。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嘲弄的弧度。
“就不是断只脚这么简单了。”
冰冷的话语像子弹,穿透空气,也穿透了我紧绷的神经。他……发现我了?什么时候?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双手,试图洗掉那股无形的、从顶楼带下来的血腥气和寒意。公共盥洗室里巨大的镜子映出我的脸,苍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指虎套上陈聿手指时那流畅而致命的画面,还有他最后扫向我的那道冰冷目光,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他不是简单的纨绔子弟,那种精准、狠戾和漠然,是淬炼过的危险。
刚走出盥洗室,一个身影就拦在了面前。是那个被霸凌的瘦小男生,脸上还带着没消的淤青,眼镜用胶带勉强粘着,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感激。
“林…林默同学!”他声音发颤,飞快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走廊没人,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我什么都没做。”我打断他,声音刻意放得冷淡。典狱长的警告在耳边尖锐地回响:不要暴露,不要引人注意,不要有任何多余的牵连。任何一丝善意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瘦小男生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受伤和困惑,但随即被更深的焦虑取代。“不,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了,你在楼梯那边!”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袖子,力气大得出乎意料,“王瑞他…他爸是校董,他不会放过我的!还有陈聿……”提到这个名字时,他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眼中恐惧更甚,“他…他更可怕!求求你,帮帮我!只有你能……”
“放手。”我用力抽回手臂,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袖子上被他抓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种粘腻的恐慌感,让我极度不适。“管好自己的事。离我远点。”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和绝望的眼神,转身大步离开。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袖子上那点被他触碰过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像一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烦意乱。拒绝是唯一的选择。在这个泥潭里,任何一点多余的重量都可能把人拖向深渊。我必须牢记自己的身份——卧底,一个冷眼的旁观者,一个无情的证据收集者,而不是什么可笑的保护者。
回到307宿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只亮着书桌上的一盏台灯,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领域。陈聿坐在书桌后,背对着门,似乎在看书,只留下一个沉默而挺拔的剪影。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很淡,几乎被烟草味盖过。
我放轻脚步,走到自己床边坐下,没有开自己这边的灯。沉默像一层粘稠的油,在黑暗中蔓延。顶楼的那一幕横亘在我们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布满尖刺的藩篱。他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出手?那个王瑞口中的“告密”,又是什么?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翻腾,但最终都化为更深的警惕。不能问。任何试探都可能暴露自己。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微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聿合上书,站起身。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向连接阳台的玻璃门,拉开。晚风带着凉意灌入房间,吹散了室内的沉闷,也吹动了他额前垂落的几缕黑发。他靠在门框上,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圣迦南的夜晚,”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听不出情绪,“很安静,对吧?”他没回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黑暗发问。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烟圈在夜色中迅速消散无踪。隔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对话已经结束,他才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安静得……能听到骨头碎掉的声音。”
圣迦南的平静,像一层薄冰,底下是汹涌的暗流。王瑞的脚踝打着厚厚的石膏,坐着轮椅出现在校园里,成了一个沉默而刺眼的警示。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看我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玩味的审视,而是毫不掩饰的、毒蛇般的怨毒。仿佛顶楼那场冲突的始作俑者是我,而不是那个真正将他们踩在脚下的陈聿。陈聿,他依旧是那个优雅疏离的学生会长,行走在众人敬畏目光的焦点中,对王瑞的惨状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路旁一块碍眼的石头。这种无形的压力,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
打破这压抑平衡的,是学院一年一度的“迦南之夜”庆典。一个在巨大玻璃穹顶宴会厅里举行的、号称展现圣迦南“荣耀与传承”的浮华盛会。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舒缓的古典乐流淌着,掩盖了无数虚伪的寒暄和精心的算计。我穿着租来的、并不十分合体的礼服,像一滴油混进了水里,勉强维持着表面的融入,目光却像雷达般在人群中搜索着目标——陈聿,以及任何可能与“特殊项目”相关的线索。
陈聿作为学生会长,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之一。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几位校董和重要宾客之间,言谈举止无可挑剔,脸上挂着完美的、公式化的微笑。那份优雅和从容,与顶楼那个踩断人脚踝的冷酷身影判若两人。这种割裂感让我心底的寒意更甚。
庆典进行到高潮,气氛热烈而嘈杂。我借口透气,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酒杯,悄然退向宴会厅边缘相对僻静的露台。就在穿过一道装饰着巨大盆栽的拱门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隐在盆栽巨大的叶片阴影下。是王瑞,坐在轮椅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正低声和旁边一个穿着侍者制服、但气质明显不像服务生的精悍男人急促地说着什么。
“……就今晚!他肯定在……东西就在里面……”王瑞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爸说了,必须拿到!不然……陈天雄那边没法交代!那老东西……”他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陈天雄!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我的神经。典狱长口中的关键人物,陈聿的父亲!他们在密谋什么?“东西”?是指陈聿的犯罪证据?还是……与那个“特殊项目”相关?
心脏猛地一沉。顾不上多想,我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旁边另一棵巨大盆栽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放心,王少。”那个“侍者”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他今晚喝了酒,落单了。我们的人盯着,他刚往旧实验楼那边去了。老地方,清净。动手的好时机。”他拍了拍腰间一个不明显的鼓起,“东西拿到,顺便……替您出口气。”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眼中凶光毕露。
旧实验楼!又是那个地方!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我。王瑞的目标是陈聿!他们要动手了!这无疑是我获取证据的绝佳机会,甚至可能是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的局面,坐收渔利……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闪了一瞬,就被顶楼陈聿甩着染血指虎的冷笑和他那句冰冷的“滚”所覆盖。还有那个瘦小男生绝望的眼神……该死!我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干扰判断的杂念。我是卧底!任务才是唯一的目的!冷眼旁观,记录下一切,这才是我的职责!
可双脚却像有自己的意志。等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我。我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凭着记忆,朝着那座废弃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旧实验楼疾奔而去。不是为了救谁,我告诉自己,只是为了……拿到第一手的铁证。
旧实验楼像个巨大的、沉默的坟茔,矗立在学院最偏僻的角落。没有灯光,只有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它扭曲的轮廓。通往顶层的楼梯依旧布满灰尘和蛛网,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越往上,空气中那股刺鼻的、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就越浓,还夹杂着粗鲁的、刻意压低的咒骂声和金属拖拽的刺耳声响。
顶层废弃实验室那扇破旧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几支强力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胡乱切割着,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布满涂鸦的墙壁上。我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向内望去。
里面至少有五六个人,包括王瑞轮椅上的身影。他们围成一个半圆,手里拿着棒球棍、甩棍,甚至还有闪着寒光的匕首。而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陈聿。
他背靠着那张布满灰尘的实验台,身形依旧挺拔,但呼吸明显有些急促,额角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迹,滑过他苍白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手里紧握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锈迹斑斑的铁管,眼神却像被困的野兽,凶狠、冰冷,没有丝毫惧意。
“操!还挺能扛!”一个握着匕首的壮汉啐了一口,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把东西交出来!王少说了,看在陈董面上,留你一条狗命!”
“东西?”陈聿的声音有些喘,却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嘲讽,他舔了舔滑到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轮椅上的王瑞,像在看一堆垃圾,“就凭你,王瑞?还有你那个废物老爹?也配?”
“给我打!打到他妈都不认识!”王瑞被彻底激怒,在轮椅上嘶声咆哮,脸扭曲变形。
包围圈瞬间收紧!棍棒带着风声狠狠砸下!匕首闪着寒光直刺过去!陈聿挥舞着铁管格挡,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房间里爆发出刺耳的尖鸣!他动作快得惊人,每一次格挡、闪避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狠辣,铁管砸在一个混混的手臂上,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响起!但对方人太多了,而且明显是亡命之徒。一根棒球棍狠狠砸中了他的后肩,他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前扑,几乎摔倒。同时,侧面一道寒光闪过,那个持匕首的混混脸上带着狞笑,锋利的刀尖直直刺向他的肋下!角度刁钻,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身体比脑子更快。潜伏在阴影里的我,像一根被压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射出去!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利弊,只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目标——撞开那把致命的匕首!
“砰!”
我合身撞在那个持刀混混的侧面。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们两人同时失去平衡,狠狠摔倒在地。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远处的水泥地上。混乱中,我的手臂外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是被混乱挥舞的棍梢扫到了。
“妈的!还有同伙!” “弄死他们!” 惊怒的叫骂声瞬间炸开。几道凶狠的目光和棍棒立刻朝我招呼过来!
就在这时,摔倒在地的陈聿猛地抬起头。月光下,他沾着血迹的脸上一片冰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瞳孔似乎骤然收缩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惊愕?难以置信?但瞬间就被更浓的戾气覆盖!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单手撑地猛地弹起!他不再格挡,而是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凶兽,完全放弃了防御,手中的铁管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狂暴,悍不畏死地扑向围攻我的那几个人!
“砰!咔嚓!啊——!”
混乱的打斗声、骨头断裂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充满了整个黑暗的空间。血腥味浓得化不开。陈聿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用身体替我挡开了好几次致命的攻击,铁管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骨裂的闷响!他的白衬衫上迅速洇开大片大片的暗红,分不清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走!”他猛地将我往门口方向狠狠一推,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自己挡在了我和追兵之间,后背硬生生挨了一记重棍,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我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撞在门框上。回头望去,只见他背对着我,单手撑着那根已经微微弯曲的铁管,另一只手捂着肋下,指缝间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不断渗出,染红了他的手指,也浸透了他半边雪白的衬衫。月光勾勒出他摇摇欲坠却又异常挺拔的身影,像一尊浴血而立的修罗。
他猛地回头,染血的脸上,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嘴角似乎想扯动一下,却因为剧痛而扭曲,最终只化作一句破碎的、几乎被血腥气淹没的低语,清晰地砸进我的耳膜:
“别他妈死啊……小卧底……”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取代了旧实验楼顶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惨白的灯光打在医院走廊光洁的地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晕。我靠墙站着,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作痛,但这点疼痛远不及心头的混乱来得剧烈。
陈聿最后那句“小卧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末梢。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顶楼那次?还是更早?他替我挡刀,是出于什么?保护一个潜伏在他身边的卧底?这荒谬得像个拙劣的笑话!还是……另有所图?典狱长那句“非死即伤”的警告在耳边尖锐地回响,混合着顶楼他踩断王瑞脚踝时那冰冷的眼神,还有他浴血挡在我身前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无数碎片在脑中冲撞、撕裂,理不出半点头绪。
病房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我立刻直起身。
“医生,他……”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摘下口罩,语气严肃,“失血过多,肋骨断了两根,内脏有挫伤,还有中度脑震荡。万幸,匕首那一刀偏了几公分,没伤到要害。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现在麻药还没过,还在昏睡。你是……?”
“室友。”我哑声回答,喉咙干涩。
医生点点头:“等他醒了,别刺激他情绪。让他好好休息。”说完便匆匆离去。
走廊里只剩下我,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任务……陈聿知道了我的身份,这任务还怎么进行下去?他会不会反咬一口?那些所谓的“证据”……旧实验楼里,王瑞他们提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跟陈天雄有关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铃声,是预设的、只属于紧急联络的特定震动模式。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加密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一个经过处理、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典狱长章国栋的专属联络人:“‘渡鸦’,汇报进展。‘毒蛇’情况如何?”
渡鸦。我的代号。冰冷的声音瞬间将我拉回现实,拉回那个带着铁窗和镣铐阴影的身份。
“目标陈聿重伤,刚脱离危险,在昏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重伤?”联络人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冰冷,“很好。机会难得。他父亲陈天雄涉及重大违法项目,我们怀疑陈聿深度参与,是核心执行者之一。目标昏迷期间,是你获取核心证据的最佳时机!特别是他随身携带或宿舍里可能存在的电子设备、加密文件!王瑞那伙人提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关键!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它!”
“他……”我张了张嘴,想说陈聿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想说他在械斗中救了我,想说那句“小卧底”……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些,在冰冷的任务指令面前,显得多么苍白可笑,多么不合时宜。卧底不需要解释,只需要结果。
“明白了吗?”联络人的声音带着催促和不容置疑的压力。
“……明白。”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等你消息。时间紧迫。”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空洞地回响。
不惜一切代价……
我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伤口在隐隐抽痛。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陈聿就在里面,毫无防备。这是任务指令,也是我换取自由的唯一途径。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压下心底翻腾的混乱和一丝莫名的抗拒。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嘀……嘀……”声。陈聿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干裂,氧气面罩覆盖着他口鼻,胸口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各种管子连接在他身上,像一个脆弱的提线木偶。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清醒时的所有凌厉和冰冷,只剩下一种易碎的、近乎少年的脆弱感。
这种脆弱感,与他替我挡刀时那浴血的凶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我一下。我甩甩头,强行驱散这不该有的情绪,目光快速扫视病房。他的私人物品很少,只有一个放在床头柜上的、看起来很高档的黑色皮质手包。目标明确。
我走到床头柜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拿起那个手包,触感冰凉。拉开拉链,里面东西不多:一部设置了复杂密码的手机,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金属外壳U盘,还有几张名片和少量现金。U盘!
心跳骤然加速。就是它吗?王瑞他们不惜动刀也要抢夺的“东西”?陈天雄“特殊项目”的核心证据?
我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冰冷的金属U盘握在手心,紧紧攥住。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像握住了一块通往自由的寒冰。任务的核心,减刑的钥匙!
就在我准备将U盘收起,再仔细检查其他物品的瞬间——
一只冰冷、虚弱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浑身剧震,骇然低头。
陈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氧气面罩下,他苍白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某种复杂的、浓烈的情绪——痛苦、疲惫、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恳求?
他的手指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扣着我的手腕,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他挣扎着,试图抬起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颤抖着,指向我紧握U盘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眼神死死盯着我,充满了急切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意味。
他醒了!他看到了!
巨大的惊骇和瞬间涌上的杀意让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另一只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该死!这里是医院!
就在我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要做出什么过激反应的刹那,陈聿似乎终于凝聚起了一点力气。他那只颤抖的手指,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指向了我紧握着U盘的那只手。然后,他用尽所有力气,将那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我的手背上。
接着,他沾着血迹的、干裂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开合,拼凑出几个破碎的唇形。
我死死盯着他的嘴唇,辨认着那无声的、却重逾千斤的词语:
“给……他……们……”
他的眼神死死锁住我,里面是燃烧殆尽般的疲惫和一种……托付?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再次艰难地开合:
“我……演……够……了……”
话音未落,那死死扣着我手腕的力量骤然消失。他眼睛一闭,头猛地歪向一边,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瞬间剧烈波动起来,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嘀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如同钢针扎进耳膜,在死寂的病房里疯狂尖啸!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代表着生命波动的绿色曲线骤然拉直,变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映亮了陈聿毫无血色的脸和他嘴角残留的那抹暗红。
演够了?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所有的思维回路。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蜂鸣,和那刺眼夺命的红光。
“医生!医生!”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变形,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我猛地按下床头紧急呼叫的红色按钮,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撞开病房门。白大褂的身影瞬间涌入,将我粗暴地挤开。急救推车、除颤仪、冰冷的命令声……一切都像是在上演一出与我无关的默剧。
我被推到墙角,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金属U盘,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握不住。陈聿最后那破碎的唇语、那双燃烧着疲惫与托付的眼睛,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演够了”,在眼前、在耳边疯狂地回旋、撞击!
他不是毒蛇?他一直在演戏?演给谁看?他父亲?典狱长?还是……包括我这个卧底?他拼死保护我,就是为了把这个U盘交给我?交给警方?这U盘里到底是什么?!
无数个惊雷般的疑问在脑中炸开,每一个都足以打败我认知的根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抽痛,却远不及心头的惊涛骇浪。
必须看!必须立刻知道这U盘里是什么!
我像逃一样冲出病房,冲进走廊尽头空无一人的消防楼梯间。冰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也无法平息我狂乱的心跳。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东西,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加密读卡器——这是典狱长给我的装备之一。颤抖着将那个冰冷的U盘插了进去。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不需要密码,U盘直接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冰冷而直接:【迦南计划·人体试验记录】。
点开。
瞬间,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充斥屏幕。编号、日期、人名……那些名字,有些我甚至觉得眼熟,是圣迦南学院的学生!失踪的、转学的、甚至是……意外死亡的!
我颤抖着点开一份编号为“GN-S-0037”的文件。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医学实验记录。
受试者编号:GN-S-0037 姓名:李薇(女) 年龄:17 圣迦南学院,高二(三)班 实验日期:2023.10.15 - 2023.11.22 实验药物:代号“迦南露-V3”(强效神经兴奋/抑制复合制剂,未完成临床前测试) 给药途径:静脉注射(初期),后期改为混合营养剂口服(食堂特供批次) 观察记录: D1:注射后30min,出现明显心动过速,瞳孔散大,情绪亢奋,学习效率短暂提升约150%… D7:开始出现失眠、幻听、间歇性肢体震颤…学习效率波动极大… D15:情绪失控倾向显著增加,在课堂上突发攻击行为(记录视频附件GN-S-0037-V01)…建议加大抑制剂剂量… D22:出现严重定向障碍、语言功能部分丧失…疑似不可逆神经损伤…(脑部扫描影像附件GN-S-0037-MRI01) D30:生命体征急剧恶化…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时间:2023.11.22 03:17。 项目负责人签字:陈天雄 执行监督签字:章国栋
章国栋!
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我的天灵盖!典狱长章国栋!他不是要调查陈天雄吗?他的名字怎么会作为“执行监督”签在这份沾满学生鲜血的死亡记录上?!
我疯了一样向下翻动!更多的记录!更多的名字!更多的死亡!每一份文件的末尾,都清晰地签着两个名字:陈天雄!章国栋!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我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原来如此!什么调查陈聿的犯罪证据!什么“毒蛇”!
我和陈聿,都只是这庞大、血腥、披着学术外衣的“迦南计划”棋盘上的棋子!陈聿的冷酷、他的“演戏”,是在他父亲和典狱长共同编织的这张吃人巨网下的挣扎?他拼死保护我,把这个染血的U盘塞给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可能是唯一能捅破这张网的人?他最后那句“演够了”,是解脱,也是控诉!
巨大的愤怒、被彻底愚弄的耻辱、还有对陈聿那复杂难辨的……某种情绪,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猛地一拳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指骨剧痛,却丝毫无法宣泄心中滔天的怒火!
就在这时——
消防楼梯间沉重的防火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刺眼的白炽灯光从走廊倾泻而入,瞬间驱散了楼梯间的昏暗。几个高大、穿着深色制服、浑身散发着冰冷肃杀气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堵在了门口,将唯一的出路彻底封死。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背脊挺直,一张脸在逆光下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鹰隼般锐利而冷酷的光芒,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钉在我身上——正是典狱长,章国栋!
他缓缓向前踱了一步,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那张线条刚硬、法令纹深刻的脸暴露在光线之下,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意。他的目光扫过我因愤怒和震惊而扭曲的脸,最后落在我手中紧握着的、那个小小的、却重如千钧的U盘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毫无人类温度的弧度。
“林默,”章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丝……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残忍玩味,“东西,拿到了?”
更新时间:2025-07-07 07:28:30